财务会计文虹,为了让儿子出国留学,退休后被单位返聘并兼职为几家企业代账.孰料,儿子学业未成就做了“海龟”。于是,文虹源源不断输送资金给儿子创业。文虹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和单身母亲,她的巨资从哪里来?母爱再接力后,将得到怎样的回报呢?
伪“学霸”光环满满
2016年9月上旬,江苏省镇江市鑫鑫液压件公司会计文虹,收到了儿子赵进的微信:“妈,我在澳洲呆不下去了,已买了回国的机票。”文虹心里“咯噔”了下,顿时泛起阵阵酸楚。
时年53岁的文虹是一位单亲妈妈。前夫周林与她离婚后,去了外地。此后12年间,父子没有见面,文虹也不敢再谈婚论嫁,呕心沥血抚养儿子赵进,省吃俭用报各种校外培优班。赵进从小学到初中,都比较用功,门门功课在班级排名前5名。初高中在全市的重点学校读书。高二文理分科后,赵进的成绩直线下滑。文虹追根问底,原来是赵进与班里的女生陷入早恋。她除了向儿子施加压力,还与学校交涉,把赵进调整到另外一个班。但是,2008年高考,赵进勉强搭上三本院校分数线,被外省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录取。文虹极好面子,她对外宣称赵进考上了985大学。背地里,她再三给赵进鼓劲打气,要求儿子日后考研进名校读书。
奋发图强考名校
然而,赵进读了大学,越发不把学习当回事,经常通宵达旦在学校附近的网吧打游戏,白天翘课睡觉,浑浑噩噩混到了2012年,以应届生的条件,多次参加校园招聘未果。赵进终于感受到了就业压力,他想去澳洲留学,费尽口舌向母亲游说:“就我这破专业,肯定找不到好的工作,如果出国镀镀金,一定会有出路。”文虹表示,靠她的收入,无力承担留学的费用,劝儿子要么找他的生父赵小平想办法,要么考研究生或者公务员。赵进振振有词地说:“我爸一口拒绝了,考研考公也肯定没戏,你再不帮着想办法,儿子怎么办呀?”赵进要母亲把拆迁安置的一套房子卖了,做出国留学费用。
前夫与文虹离婚时,是净身出户。房子留给文虹抵作儿子的生活费和教育费。2010年房屋拆迁,文虹拿到了两套安置房,母子俩搬进了二居室。三居室的房子,文虹本打算留给儿子结婚用,这是家里暂时闲置的资产。经过反复权衡,文虹也觉得凭儿子的专业背景和学业功底,确实难以找到体面的职业,出国留学镀金不仅提升学历层次,甚至还可能在国外找到工作,也不枉多年来养育儿子的心血。于是,文虹决定变卖三居室支持儿子到澳洲留学。
变卖房子让儿子去澳洲留学
赵进两次考雅思的成绩只有5分,达不到要求。经留学中介提议和推荐,2013年初,赵进接到了澳洲新南威尔士州一所商学院预科班的通知,先读几个月的语言,过关后再转读MBA。文虹对外却宣称,儿子去澳洲名校麦考瑞大学读研究生。
在南京禄口机场送别儿子时,文虹见到了赵进的女友周丽丽,得知两人结伴去澳洲留学,她的心里一凛,悄悄问儿子:“你出国留学难道是为了陪女友读书?”赵进回答:“当然不是啦,我是为了谋前程。”赵进还让文虹放心,周丽丽的家庭富裕,不会用到他的钱。
2013年8月,文虹即将办理退休手续,她找到公司老总王强,提出退休返聘的要求。王总当即表示同意,并夸赞文虹培养了一个学霸儿子。
为了多挣一些钱,文虹还兼做了另外两家单位的代账。每月的总收入达到七八千元。她把自己的生活费压到最低极限,每月平均只用了五六百元。还托朋友找了3家小微企业做财务代账,忙得几乎没有休息日。
文虹兼做财务代账
但是,赵进的花费却是无底洞。到了新南威尔士州,他在离学校30多公里处租了一套公寓,与周丽丽同居,租金全部由赵进支付。经过6个月的语言学习,他仍然没有达到能够接受商学院英语教学的要求,又延期6个月,每个月仅吃住行就要3000多美元,将近2万元人民币。
来2013年11月,赵进又提出了买车的要求,文虹咬紧牙根满足了他。这年圣诞节,赵进驾车带着周丽丽去了美国西雅图等城市,又花费了一大笔。回到澳洲,又不停催促文虹给他汇款。眼见卖房款的数字锐减,文虹心急如焚。
赵进在澳洲读研究生的学制是两年。按照预算,卖房款和文虹挣到的钱,足以支撑到他在2015年毕业。但赵进根本没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又延长一年。直到2016年10月,因赵进离规定的学分相差太多,此时,周丽丽又移情别恋,赵进已没有心情再赖在澳洲。
废柴“海龟家里蹲
赵进回国,只拿到了澳洲商学院的一纸结业证明,他的海归身份事实上如同画饼。回到江苏省镇江市后,他在网上向数十家企业投了简历,仅收到9份回信,告知他“您的简历已存储在人才库,谢谢投递”。赵进明白,这是对方招聘中婉拒求职者惯用的说辞。
赵进宅在家里打网络游戏
求职无望,赵进整天宅在家里打网络游戏。文虹万分焦急,她四处托人无果后,设法找到了多年没有来往的远房表哥,在镇江物流公司做老板的田丰。田丰的公司做进出口货物运输代理业务,正需要一名熟悉英语的员工做单证,见文虹夸奖她的儿子英语水平特别好,遂同意试用赵进一段时间,试用期3个月,月薪2000元。正式录用后,底薪3000元另加奖金。
文虹认为机会难得,让儿子立刻去上班。可是,赵进却端着架子拒绝说:“这表舅是什么人啊,再怎么着我也是海归,就开这么低的价钱。”文虹好话说尽,讲明利弊:“工资多少我们另说,主要是你一直呆在家里,最终会废掉的。”赵进无言以对,硬着头皮去田丰的公司报到。
田丰的物流公司只有11名员工,一个萝卜一个坑。赵进能够获得去物流公司试用的机会,主要是因为田丰刚刚与一家机械配件的出口企业建立了货运代理的关系,对方的产品销往欧美十几个国家,业务量很大。因此,田丰决定安排专人做单证。考虑到赵进毕竟从澳洲留学归来,起码英语水平过得硬,便把这个工作交给了赵进。赵进上班的当天,田丰再三叮嘱,出口的单证全部是英文,需要仔细核对,一旦出了差错,公司要承担巨额损失。赵进大大咧咧地说:“表舅放心吧,这个工作对我根本不算事。”
镇江物流公司做老板的田丰
孰料,赵进上班两个月后,就把一笔价值18万美元的单证弄错了货物抵达的港口,等到发现时,这批货物已经漂洋过海。田丰大怒,训斥赵进说:“还是海归呢,我看你就是废柴!”赵进认为被羞辱,当场与田丰顶撞道:“你是老板就了不起啊,开这点工资的破班我还稀罕呢。”转身扬长而去。
自此以后,赵进又宅在家里,重新过起了上网打游戏、刷直播视频的轻松日子。文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2018年3月上旬,赵进忽然兴奋地对文虹说,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不会有出头之日,如果创业,总有一天会逆袭成功,为母亲挣足面子。看到儿子的精神有所振作,文虹转忧为喜。问儿子准备做什么项目,创业资金又从哪里来?赵进提出,他在网上与澳洲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联系过了,打算合伙做海外代购项目。至于创业资金问题,所需并不多,可以用现在的住房抵押贷款。不久,文虹找到在银行工作的朋友,贷款25万元资助儿子创业。
不曾想,3个多月后,赵进被澳洲的朋友坑了一把,25万元创业资金悉数亏尽。赵进在精神上一蹶不振,他整天沉迷于网络,在虚拟的世界中,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赵进再次沉迷网络逃避现实
文虹的哥哥文力得知外甥不成器,对文虹苦苦相劝,让赵进踏踏实实找一份工作谋生,还托朋友帮外甥找了一份小区保安的工作。文虹一听火了,认为儿子再怎么不中用,也不必从事这么低级的职业,在外面丢人现眼。她表示,赵进还是有经商头脑的,第一次创业失败,是没有选对合伙人,让儿子再接再厉。
母亲的鼓励,赵进有些心动,他认为自己别的不行,但在澳洲混了两年,英语应当不成问题,提出做外贸生意,但需要不少资本,“但这次一定能成功”。文虹工资收入虽然比较高,但房屋抵押贷款还没有清掉,再贷款也绝无可能,于是她想到了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文虹向儿子提出,自己本就是出纳会计,赵进动用资金必须要经她的手。赵进却说,我在澳洲学的工商管理课程中,就有商业会计这门课,你就让我全方位锻炼能力吧。文虹考虑到兼了几家单位的财务,工作也比较忙,每天还要帮儿子做饭烧菜,打理家务,就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
不久,文虹所在的公司有笔180万元的定期存款即将到期,而赵进又说在网上接到了一笔外商订单,急需现款向国内厂家订货,于是,文虹先将这笔定期存款倒出到公司的基本账户,再让出纳填写现金支票,从公司的基本账户转到个人银行卡内,再转至赵进的银行卡上。此后,赵进屡屡出差,说是到厂方查验产品,还对文虹声称客户越来越多,资金缺口越来越大。文虹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于是,源源不断从公司动用资金提供给儿子使用。截至2019年4月,文虹提供给儿子的资金共计480万元。
巨额公款被赏网红
2019年4月下旬,赵进告诉母亲,他要到浙江省的厂家跟踪外贸订单产品,需要半个月时间,让文虹照顾自己。眼见儿子的生意日益兴旺,文虹十分高兴。她对赵进说,公司老总前不久告知,6月份要请财务公司进行审计,等他回来,一定要把做生意的本金抽回,将公司财务的窟窿填补上去,免得在审计时露出马脚,到时吃不了兜着走。赵进愣了片刻问:“那我接到外贸的单子,周转资金不够怎么办啊?”文虹说:“不碍事的,审计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等结束后,我再把资金倒腾出来。母亲虽然给了定心丸,赵进看上去仍然愁眉紧锁。
赵进的母亲文虹
5月初的长假期间,文虹在家里打扫,她进了儿子房间收拾,注意到儿子的便携电脑没有关,文虹嘴里嘟哝着:“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她准备关掉电源在电脑屏幕上赫然看见赵进和名年轻漂亮姑娘的合影美图。文虹心想着:“怎么从没有听儿子说起过有女朋友呀。”于是,她尝试用儿子的生日密码解开了屏保,接着用赵进丢在家里的另一部手机扫描,登录了儿子的微信。
赵进与网名娜娜的微信聊天记录在上面,一条条浏览后,文虹发现,儿子在短短三个月内就给对方微信转账达32万元。有不少转账备注是“520”“1314”的情侣间特定的象征数字。对方在与赵进聊天时,还多次提到“今天我表演的节目怎么样啊?”“你真是我的大金主!”“谢谢打赏”之类的词句。从聊天记录透露的信息看,赵进与娜娜成为微信好友的时间将近两年,是通过网络直播平台认识的,娜娜是网络女主播。赵进还多次赶到广州与娜娜见面,两人还一起开过房。这次外出,就是在娜娜提议下,约好一起到北欧旅游。
网红娜娜
看到这些,文虹心里顿时疑窦丛生:“难道儿子出差盯外贸产品都是谎言?我给他的那么多钱都用在这上面了?”文虹脑袋“轰”地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缓过神后,她不停打电话给儿子,始终无法接通。再发微信和语音,赵进也没有回复。
5月16日,赵进带了大包小包回到家,文虹怒吼着把儿子送给她的礼物摔到了门外,厉声质问与娜娜的事,追问资金的去向,赵进起先谎称资金订了产品,文虹要他出示银行凭证。赵进见搪塞不了母亲,最终承认,文虹给他的480万元全部用于打赏女主播娜娜,购买礼品和带娜娜外出旅游和消费。
文虹崩溃了,她喃喃自语说:“完了,完了,养了你这个坑妈的儿子,是我最大的不幸。”她冲到厨房关上门拧开了天然气要自杀,赵进撞开了门,把母亲拖了出来,并打电话给舅舅文力。文力赶来后,劝姐姐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2019年5月19日,文虹在弟弟文力的陪同下,出现在公安局刑侦大队。
警方查明,直至案发,被告人文虹共非法侵占公司财产480万元,加上文虹的工资和劳务的合法收入,将近500万元除了归还赵进第一次创业失败欠下的贷款本息外,其余被赵进挥霍一空,用于吃饭、出国旅游、购买奢侈品和生活用品,给女主播发红包、转账以及共同消费。
2019年10月25日,文虹职务侵占案在法院公开审理,站在法庭上,文虹泪流满面,表示认罪认罚。她悔恨地说,没有底线的母爱,纵容了儿子赵进,害了儿子也毁了自己。法院当庭作出宣判:文虹犯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判令文虹退赔被害公司财产损失人民币480万元。
赵进母亲文虹被判入狱
母亲为了自己做的糊涂事被判了刑,赵进悔恨不迭。他帮母亲变卖了住房得到现金90万元,退赔给鑫鑫液压件公司。立即奔赴广州找主播娜娜,尝试向娜娜追索打赏款项。但娜娜并不是直播平台的签约主播,人也不知去向,追索打赏款的希望十分渺茫。回到镇江后,他暂时借住在舅舅文力家里,并听从文力的劝告,做了快递小哥。
12月初,赵进去文虹服刑的监狱看望了母亲,他表示,将用辛勤的汗水洗涮曾经的荒唐行为,等待母亲早日出狱!
编后:
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单亲妈妈,要比其他母亲付出的会更多。用心尽力给子女足够的母爱,本没有错。但是,最好的母爱,并不是不顾一切满足子女的欲望,而是引导、教育孩子身心健康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