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19
【一】
苹果。
她靠在沙发上，两手握着玻璃杯，嘴里咬着一根吸管，笑容可掬。
秦生走过来：“一一，你唱什么歌？”
“嗯，我五音不全，还是听你们唱吧。”她冲他笑得温柔可人。
“哎，你一定要唱的，我帮你点一首。”秦生递给她一杯酒，她接过来一饮而尽，抽了张纸巾擦嘴巴，然后摇摇头，继续捧着先前的那只玻璃杯。
秦生唱《寂寞沙洲冷》，声音有些尖锐。她皱了皱眉，放下杯子，转过脸对着墙壁，维持了很久的笑容垮下来，眼里尽是冷漠和嘲讽。
“一一，我想与你合唱一首，《广岛之恋》你会不会唱？”她半眯着眼盯着秦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好。
包厢里不止她和秦生两个人，还有秦生其他的朋友。她弄不清楚这是哪一局，她只是想出来放松一下，正好秦生就在来接她的路上。
她听着他们的歌声，觉得特别讽刺。一个个的，五音不全，很没风度的吼着。
她捧着玻璃杯，轻嘬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加了冰的白开水。屏幕上跳出《广岛之恋》，她准备去拿话筒，另一对男女握着它们似乎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看向秦生，秦生歉意的笑笑，说我们换首别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得眉眼弯弯。
秦生给她的酒杯里倒酒，她眼睛都不眨，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完，擦完嘴巴，她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秦生看着她，两眼腾起浓浓的兴趣。
【二】
第二天，她在公司将把QQ登上，秦生就发消息过来。
“昨晚睡得可好？下班了请你吃饭。”
她抬起十指，敲下一行字：“下班再说吧。”然后，她将QQ隐身。
秦生的头像还在闪，她索性关了QQ，却把另一个号明着上线了。
这个号叫空城，一座空城，一座空了很久的城。
其实这座城以前是不空的，而是幸福满满的一座城，只是后来被人掏空了，掏得一干二净，点滴不留。
她看着那个罪魁祸首黑灰的头像，心中满是凄凉。
“木念啊木念，你把好都留给众人，为何把痛给我一个人。只是，你真的幸福了吗？”她摇了摇头，两行清泪滴下来，砸在键盘上开出一朵朵水渍。
她点开空间，在私密日记里写：
相逢是首歌，唱到最后，就开出泪花。
你说我那么那么好，可最后你还是不要我。
我说你那么那么狠，最终我还是逃不出你织的网。
人生若是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三】
下班，她的手机准时响了。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是秦生的短信。
她上车，秦生递给她一束红玫瑰。她接过来，浅笑嫣然：“秦生，我喜欢粉色。”
秦生哦了一声，问她想吃什么。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米萝咖啡，秦生坐在她的对面，问她爱吃什么。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咖喱鸡扒。”
秦生笑得明朗：“原来一一喜欢吃鸡扒啊，倒是跟我一位朋友有相同的爱好。”
她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看窗外。不是她爱吃鸡扒，而是木念爱吃鸡扒，每回来米萝，鸡扒是木念必点的一道菜。
看着这些熟悉的情景，她的心突然就酸了，酸得要滴出水来。她想起她和木念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米萝，木念坐在她的对面哭，然后她坐过去他的身边，趴在他怀里一起哭。
木念跟她说对不起，他说他爱她，但他们不能再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她很悲伤很难过，她不懂，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就是不能在一起，她怨恨过，恨过他，怪老天太残忍。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记忆里的画面却还在她的大脑里不断翻腾。
“一一，你好像不开心呢。”秦生的声音像一盆水直直的浇过来，那些记忆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啊，没有呢。在想工作的事情。”她望向秦生疑惑的脸，心中一片凄然。
“下班了就不要再想工作的事情了，来，我们吃东西。”秦生将切好的鸡扒推到她的面前。
她举起叉子，叉了一块新嫩的鸡扒入口，然后一块接一块。秦生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人爱吃鸡扒爱到这种地步，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功夫，盘子里的鸡扒都进了她的肚子。
“一一，做我女朋友好吗？”秦生终于看到她停下来。
“嗯。你说什么？”她擦了擦嘴巴。
“做我女朋友吧。”秦生再度重复。
她抬起眸子，紧盯秦生的脸。那一刻，秦生不寒而栗。对面的这个女人，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跟平常的乖巧可人判若两人。
“我不适合做你女朋友。”她淡淡的说。
“为什么？”
“没什么，我看不上你。”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伴随着她的动作，起身离去，一气呵成。
秦生呆呆地坐着，半晌没回过神来。
【四】
秦生，男朋友？
她打开私密日记，一边写一边笑。
“噢。男朋友么，秦生真是有趣极了。我明一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嗯，木念，你说，我还能碰到像你这样的男人吗？谈笑风生间，运筹帷幄。木念，在众人面前都是这般模样吧，为何对我就那般苛刻呢。你看看你，你明明对我那么不好，而你却把你的影子烙在我的灵魂里。是不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你？或者，我应该找个像你一样的男人。或者……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写着写着，她就趴在电脑面前哭起来。哭了好久，她实在忍不住，拿起手机给木念打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无人接听。
她的心很疼，很疼。她已经好久不曾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他这么狠心，连电话都不接。
正当她嚎啕大哭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按了接听键，继续哭。对方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她哭。
等她哭完了，秦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我带你去唱歌，一会过来接你。”
她愣了好久，终于起身去洗脸换衣服。
秦生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楼下了。一身黄色的公主裙，扎歪的马尾，微微哭肿的双眼，在夜色里那么惹人怜爱。
“我约了几个朋友在苹果唱歌，我们去吼几嗓子，让你出出这口恶气。”
她被秦生夸张的表情逗乐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我昨天那样说话，你怎么都不生气。”
“哎呀，可能我RP有问题。经姑娘一言点醒，小生定会好好反省。”秦生故作哀怨状，引得她咯咯笑。
【五】
推开包厢的门，熟悉的旋律扑面而来。
她低着头跟在秦生后面，往里头走。旋律完了，很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就好像原唱那般好听。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然后抬头往那唱歌的人看去。
那一眼，看到她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潇洒自如的坐在那里唱着熟悉的曲子，却揽着另一个女人的肩。眉目优雅，风度翩翩。看来，没有她的他，依旧活得风生水起。她两手死死攥着衣服，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多么熟悉的音乐，多么熟悉声音，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木念唱得很陶醉，也很深情很忘我。他身旁的女子偎在他的怀里，取代了曾经她的位置，多么恩爱的一对。
一曲完毕，秦生拉起她跟他们逐一介绍。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用尽全力保持微笑，心中的痛楚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小一。”木念终于看见她，他低声唤她，眼里的笑容瞬间死去。
“嗯。”她张了张嘴，许多疼痛涌进嘴巴里，一路滑到心底。
坐在他身边的女子笑着问他：“老公，你们认识啊？秦生你女朋友好漂亮喔。”
她在听到“秦生你女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失控，然后抬起手掌刮了木念一个耳光。紧接着，那个女子“哧”的一声站起来，扬起手用力抡了她一巴掌，力道大得惊人。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她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红红的五指山，那样醒目。
秦生把她拉到身后，指着木念的鼻子，叫他滚。
木念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把扯起那个女子的手，甩门离去。一直到门关上，他也没有回过头再看她一眼。
他怎么可以允许别的女人打他，他怎能就这么离去。难道他看到她被人打一点都不心疼吗？她死死盯着那扇门，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她脸上不停的滚下来。她设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的场面，唯独这种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她悲伤地盯着自己打他的那只手，泪水滑过她肿起来的脸，她全然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她只是想摸一摸他的脸，原来什么都不可以了。
秦生看得好心疼，轻轻抱起她，离开了苹果。
【六】
那一夜，她在秦生家里喝了很多酒。
那一夜，她在秦生面前醉得一踏糊涂。
那一夜，她对秦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秦生温暖的怀里。她懊恼的爬起来，却因身体无力又一把栽倒在床上，被子划过她受伤的脸，她痛得尖叫起来。
秦生醒过来，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呲牙咧嘴的盯着他。
“啊，没有。”
“我的头那么痛，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她恶狠狠的看着他，努力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秦生坐床上坐起来，拉起到厨房，指了指一地的酒瓶，再指指她。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些瓶子，有些模糊的片断在大脑里闪过。她在梦里看见木念牵着别的女子绝然离去的背影原来都是真的。她记起来，她打了木念，木念的新女人还手扇了她一耳光。多么荒唐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昨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跑到卫生间去照镜子，右边的脸肿得跟馒头似的。她呶了呶嘴，又试着笑了笑，嘴角牵起的弧度扯痛了她的脸。她怎么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来，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心疼她，原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是她没想明白，他们原来就是已经分手了的人，曾经再好再不好，都只是曾经。如今他已是别人的人了，与她何干呢。
她朝镜子里那个狼狈的女人骂了句“白痴”，却被倚在门口的秦生听见。
秦生走上来，将她拥在怀里。她轻轻将他推开一些，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对不起。”她低声跟他道歉。
“你这个傻瓜。”秦生摸摸她的头发，怜惜的看着她。
“嗯，我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愿意要一个愚蠢的女朋友吗？”她忽然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淘气的看着他。
“噢，我的天。我人品爆发了。”秦生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手舞足蹈。
她被他的快乐感染，也微微笑起来。好久，她不曾这么愉快过了。原来没有他，自己也可以很幸福。一直都是自己太过执念，对自己太过苛刻和冷漠。一颗心，让它寂寞这么久，悲伤这么久。昨日，却被一个巴掌给打醒了。可见，苏醒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
【七】
再上空城那号，她意外的收到木念的留言。
木念跟她道歉，问及她和秦生的事情，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
是你把我的世界掏空，让我的心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城。既然你已不爱我，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别人，为何不许我的心里住进别的人。你枕边的人可以再换，为何我的城不可以再暖？
城空了，可以再暖。
你不爱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爱你？
她笑了笑，终于将木念拉进了黑名单，连着手机号码，一并删除了。
